父親是一位軍人,常隨著部隊的調防而遷移。我初中畢業前一個月,父親從流動性很大的部隊電台,調到位於宜蘭市金六結的陸軍通信兵學校擔任教官。在電台裡是一天二十四小時都上班,在通信兵學校是定時上班下班,有課就上課,安定太多了。我們也就隨著遷到宜蘭市泰山路的岳飛新村133號住下來了。這個眷村是國軍第十九軍(?)駐防在宜蘭時,由部隊的弟兄們到山上砍的木材建造而成。牆壁是竹篾、石灰與稻草糊成的,屋頂是用茅草舖的,門窗幾乎沒有一個是關得嚴的。

   搬家時離初中畢業典禮還有一個月的時間,父親就把我託付在嘉義市民權路離在山仔頂我讀的學校(嘉義縣中)不遠的無線電台裡,直到畢了業後才自個兒搭火車到宜蘭去。

  在宜蘭縣有好幾所高中,以離我們住的岳飛新村只有五分鐘路程的宜蘭省立中學最好,再下來有羅東高中,頭城高中,還有一所省立宜蘭農校,此外還有一所不錯的高中,不招男生,是蘭陽女中。

  很幸運的考取了省立宜蘭中學,這是我第一次念省立的學校。父親在通校有一位同事叫黃民生,他的老爸在宜中任教,我的錄取是否有他老人家的幫忙至今不得而知,雖然我覺得考得還不錯,反正父親是有託過黃民生先生的。

  高中的導師是程郁尊先生,他教我們英文。他老人家(其實不老)每天都穿著中式的深藍色長袍和黑色皮鞋,皮鞋擦的非常亮,聽說以前是外交官。他的英文非常好,發音很準,國語卻有一些些的江蘇口音。每節課他都領著我們把課文一句一句的讀好幾遍。雖然我的英文學的不是很好,但是對程老師的認真教課非常欽佩與懷念。

  國文老師杜顯揚先生是一位退休的軍人(有一說他是位將軍)。一口還不太重的湖南鄉音,我全能聽得懂,不知班上的本省籍同學是如何適應的。杜老師要我們背課文,他一人坐在椅子上閉著眼睛,我們三、四個同學站在他面前背書,背不出來時老師就提醒我們。真不知他一個人如何聽我們好機個人背書的,而且我們並非都背同一篇文章。後來我們找同學站在老師的背後舉著書,我們一面背一面看著書。現在想來真是自欺欺人,其實老師是真的不曉得還是睜一眼閉一眼呢!

  二十多年後我們高中同學會在台北舉行,同學們還特地從宜蘭把杜老師接到台北來參加。說真的我沒想到他在我們班上這麼多本省籍的同學的心中是如此之重。杜老師在台灣娶的師母去世後他要回湖南老家養老,同學們還為他舉辦了盛大的惜別會。

  美術老師田縯之,是一位老先生。國畫畫得很好,但是從未有系統的介紹過中國畫,也未教過西洋畫。這可能跟學校與學生都不重視美術課有些關係。幾年課上下來,我只記得畫蘭花是一筆長、二筆短、三筆交鳳眼。學期末交成績,班上一半以上的蘭花是我畫的,別人得甲,我反而得乙上。不知是審美有問題還是老師懲罰我。  教務主任盧魁先生教化學有多年的經驗,在蘭陽地區是相當有名氣的,上課不帶課本,授課層次分明,解說清楚,讓我崇拜不已。高中化學從第一章到第八章的氟、氯、溴、碘我也能一章一節,包括例題習題全能背出來。我大專聯考的化學分數最高,得到81分,其他各科就慘不忍睹了。

  校長魏景嶷先生,身材高大而且有些肥胖,每天早上由學校的三輪車接來上班。那部三輪車應該是BENZ等級的,超寬,車棚也很華麗。除了這輛車外我還沒看過如此豪華的三輪車(少見多怪吧!)。校長很認真,每堂課除了查學生還查老師,引起有些老師的不滿。

  我們住的眷村是經不起颱風的,每逢颱風來臨前我們都要逃颱風。逃颱之前,把家中的棉被等衣物打包好放在桌子上,用塑膠布蓋起來,再用繩子捆牢。然後煮鍋飯、燒點菜、帶點水,全家人就到宜蘭中學的教室裡排排桌子住下來,這就是暫時的避難所了。颱風過後才敢回家收拾殘局。有些先生不在家的女眷,一個人要拖著好幾個小孩,難免把學校弄亂了、弄髒了,學校就不再同意我們去了。這一夥人就只好都擠到附近的一個小小的天主堂去讓上帝保佑了。

  高二那年俄國人發射了人造衛星。我們幾位同學也胡搞要弄火箭。在菜市場旁邊找到一家做水壺、水桶的洋鐵皮店的小鐵匠,用鍍鋅鐵皮做了一個火箭的外殼。我們到中藥店去買硝石、又去買硫磺和木炭按比例混合做黑火藥,填充到火箭筒中搗緊。聽說多加一點硝石衝力比較大,再用火藥和棉紙捲成紙撚子做點火之用。都做好了就到學校操場去發射。我們點了火就跑得遠遠的,不一會兒火箭下方的噴嘴冒出火苗,但是不久就倒了。原來是火燃燒後把用錫焊上的尾翼給熔化了。我們再改用鉚的,終於能升空了,而且飛到兩層樓高ㄝ。 後來覺得用紙撚子點火好像很不高級,要用電點火,一按按鈕就點了火多拉風。我們到村子的公共廁所偷個燈泡(真是不應該),打破把鎢絲架在兩個鐵釘之間,用電線接上兩個釘子。用教室裡的插座的電,遠遠的一按按鈕,鎢絲發熱點燃火藥啟動火箭,好高興。被龐義文教官看到把我們罵了一頓,說把學校燒了是槍斃你們還是槍斃我啊!叫我們不可再這樣做。龐教官後來到台灣大學擔任教官,不幸在宜蘭蘇澳一次海上學生活動中遇難殉職。

  火箭用的火藥都藏在我的床鋪下,有一天被母親發現了。大罵我們了一頓,並且責成立即丟棄。因為我們住的眷舍是十間連成一排的,一旦發生火警可不是好玩的。少不更事,闖了大禍可真不得了了。  化學課教到鹵素時就提到照相術,我就想學學洗照片。恰巧父親在通信兵學校教空照判讀的課程,有一些洗照片的設備。我去參觀了後就自己做了一套簡單的洗照片工具。起先洗黑白的照片,後來嚐試洗藍色的照片。洗藍色的要用到硝酸銀,化學藥品店不肯賣,就鼓足勇氣到學校跟化學老師要了一些。淡淡的藍色照片是洗出來了還不錯。我的臉上、手上卻因為在暗室裡不小心碰到了硝酸銀溶液,被燒出幾道黑痕,隔了好久好久才褪掉。

      高中三年正值三兄弟成長的年齡,我高三、二弟高一、三弟初二、小妹在小學,全家的生活就靠父親一位中校軍官挑起,經濟狀況非常差,比我初中時還要拮据。所以在我高中三年之中只要是我能有賺錢的機會,我是絕不會放過的(另見『我的高中打工生涯』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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