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屁舞台

　　民國四十二年七月從屏東縣恆春鎮恆春國小畢業時，父親告知他將要被調到台北去服務。安排我先到台北去參加台北市的初中聯考，以免他調職後我得一個人孤零零留在南部。憑心而論，那時「到台北去唸好中學，將來考高中、大學比較容易」的想法根本沒有在我的腦海中出現過，只是無怨無悔跟著父親工作的調遷而到處搬家（真是沒遠見）。

　　從恆春到台北沒有直達車，要先搭汽車到枋寮，再轉火車到台北。父親送我到枋寮，買了張到台北的慢車票。我一個人上了車，現在也記不起當時的情緒是怕還是不怕。當時的慢車從枋寮到台北費時要達二十個小時之久。沒有手錶狀況下，行行復行行，行行復行行，真的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終於到了台北。

　　依計劃表哥卜鎮軍會到火車站來接我。表哥果然如約在車站等著我。那時沒有電話，更別說手機了，連絡應很不方便。多虧父親和表哥都在軍中無線電台服務，電報來往非常方便又及時，才能讓我一下車就能見到親人。軍中無線電台為了擾亂敵人耳目，就算沒有軍情也要發些有的沒有的電報，免得在有軍情時電報量增加而引起敵方的注意。

　　表哥服務的軍中單位位在圓山動物園後方，他也住在裡面。電報機房是由幾部二十尺貨櫃那麼大的車子組成，我便跟著表哥住在那兒。每天表哥都在他們的機房中督促我溫習功課。電燈很亮又有電扇，真好。

　　我報考的是建中，附中，成功這些學校。我小學畢業時是全校第二名，上台領鎮長獎，獎品是國語字典一本。第一名是縣長獎，是我們班上的女生張少平獲得。臨要到台北時，父親告訴我說：「恆春是小地方，第二名不算什麼。台北是大都市，學生程度好，不努力是考不上的。」（我好像也沒想過考不上怎麼辦？我一生都是這樣胡裡胡塗的）不過我記得那段時間還蠻用功的。

　　考前一個禮拜吧，父親忽然來電報說他不會調往台北了，要我立刻回恆春。等我回到恆春時，初中入學考試報名早已截止。父親到恆春中學去請求校長殷其藻先生幫忙，總算如願參加了入學考試（沒制度有沒制度的好處，是吧！）。

　　恆春中學就在我們恆春國小的隔鄰，只有一道鐵絲網隔著，要考試時我居然不知中學在那裡？太不可思議了吧！

　　發榜時我還是第二名，第一名人仍然是張少平（好像我在台北的努力也沒什麼用）。第三名是姓潘的女生，第四名是蔡正義。前四名全是恆春國小六年忠班的學生，導師是陳金福先生。

　　那時的中學採男女分班制，男生是忠孝仁愛四班，女生是信義和平。新生的學號是從男生班開始按入學名次編的號，因此我中學的學號是第一號“２５０１”。２是取四十二年度的二字，５不知是代表什麼意思，０１是代表第一號。

　　校長殷其藻先生是江蘇人，很胖，很照顧我。每學期開學時母親總是要帶著一張減免學雜費的申請書去見校長，請他幫忙。他都批示學雜費減半。這個減半對減輕我們家的經濟壓力是很有幫助的。去見校長是我母親一年間不穿木屐而是穿鞋子的重要日子。

　　學校的教務主任沈金釗先生，是一位學者，不多言語卻平易近人。他有一位女兒沈瑪麗也和我們同屆。後來他到北一女教書，我特地去拜見他。訓導主任平鳳梧先生年輕有活力，嚴格但和氣，教數學。導師是魏又梅先生。英語老師是朱津先生。教國文的是鄧老師，一口湖南口音大家都聽不懂。　

　　十五年後跟安心結婚，她提及她唸竹南中學時的校長也是殷其藻先生，真是何其巧合！後來我與中學同班同學吳彥誠連絡上了，他說他也到竹南中學教過書。他同時告訴我平鳳梧老師，魏又梅老師，朱津老師都跟著殷校長到了竹南中學。

　　屈指一算，上述的記憶已經是五十多年前的往事了。客居美國二十年，我都到了古稀之年，不知當年的老師們今何在？念甚！